我2009年從清華大學博士后提前出站,進入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能源經濟研究院,成為一名研究員,期間參與了很多部委文件的起草,我對政策的把握和理解,很多是來自那個時候的經驗。這段工作經驗讓我比較熟悉政策制定的過程和邏輯,因而我也更擅長對大勢的判斷。 2012年我放下了央企的鐵飯碗,前往民生證券,從普通的研究員做起,一天路演七八場,講十幾個小時是常事,回到賓館連話都不想說,而且面臨的競爭異常的激烈。有時候你服務的基金經理比你還年輕。 我的工作經歷正好與宏觀和行業(yè)的周期變化相契合,回過頭看,我在2012年判斷油價進入低迷期,從能源行業(yè)轉戰(zhàn)金融業(yè),趕上了過去金融業(yè)大發(fā)展的階段。 親歷兩次牛熊市 敬畏市場 我親身經歷了兩次牛熊市,在這兩次熊市最深切的感觸是人性的脆弱,對市場一定要有敬畏之心。 2006年我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讀博期間開始接觸股票,當時還不是特別清楚股市上漲的原因,只是感覺股票市場漲起來了。當時好多同學都在炒股,我也從家里籌了點錢也買股票,其實心里也沒底,我們家第一輛車就是炒股票賺來的。現在回頭思考,那一輪股市上漲實際上是流動性過剩,加上股權分置改革,A股最高漲到了6124點。2008年遇到了全球金融危機,A股從6124點跌下來,很多人又把錢虧回去了,坐了過山車。我當時寫過一篇文章分析當時下跌的原因,根本原因市場供求失衡,流動性不足,從而導致市場信心崩潰。 2014年—2015年牛市,我在市場一線,真切感受到整個社會的浮躁情緒,人人是股神,站到5000點看6000點,站到6000點看1萬點。我曾經在飛機上遇到一位歌星,聊到股票的時候,他都問,這股票還能不能炒?我助理天天看股票,都影響到我正常工作了。 我真實地感受到資產泡沫起來后人性的脆弱性。很多人的起起伏伏,很多股神的起起伏伏,很多機構的起起伏伏,很多明星投資經理的起起伏伏。人要有敬畏感,真的要敬畏市場。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笔袌鍪且环N自發(fā)或者自然秩序,有的時候說不清楚。 我一個做私募的朋友,2015年上半年他就覺得:“怎么賺這么多錢啊?不對啊,我們不該賺這么多錢?!?,他感覺這種情形不好,就把大部分股票都賣了,在深圳和上海買房。2015年下半年股市大跌,房價也起來了。他后來回憶說,有的時候就是心存一種敬畏感,你才會躲過一些風險。 2015年很多人最初是反對救市的 從2015年6月中旬開始,我就感覺到了一些問題:有些流通型的股票不再繼續(xù)漲,板塊輪動出現很少見的異常情況,每天上午漲,但到了下午就有人兌現離場。當時我召集了民生證券幾位資深同事一起研究,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沒有問題,牛市還在。但我當時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就是覺得哪里有問題,又說不出來。6月26日,大盤大跌7.4%,當天晚上,我們就把這場暴跌定性為“股災”,但當時好多人不認同這個觀點。 大家覺得市場下跌主要是因為太高杠桿,導致市場出現連續(xù)強制平倉,然后崩塌式下跌,等市場跌透就沒事了。我當時在一線,體會到杠桿多么嚴重,雖然到最后也沒搞清楚到底有多少資金進入到股市。市場不是因為跌幅大,而是因為失去了流動性。 當時,民生證券財富管理的負責人幾乎每天下午3點鐘收市之后,準時到我辦公室去,就問一句話:“怎么辦?”因為他那幾天全部精力都是用來給被平倉的客戶做心理按摩,按摩到最后他自己也要崩潰了。如果沒有外力阻止,連環(huán)強平的惡性循環(huán)很難打破,會出很大的問題。 6月底、7月初暴跌的那兩周我接到很多公募基金的電話,他們給我三個印象:第一、聲嘶力竭,近乎絕望;第二、大家都在說,我闖蕩江湖這么多年,市場的走勢已經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和預期框架;第三、下一步該怎么辦? 因此,我當時將市場下跌定位成是股災,然后呼吁必須要救市。因為這不是一般的股市下跌,當如果不及時出手止住跌勢,給市場一個喘息機會的話,券商和信托都面臨系統(tǒng)性風險,券商和信托背后都是銀行,繼而可能對于整個金融系統(tǒng)的穩(wěn)定就會產生重大影響。而2018年A股這一輪下跌我沒有呼吁,因為這輪下跌主要是資產端的去杠桿,公司股權質押又遇上經濟環(huán)境變差,企業(yè)盈利差,這就不是救市能解決的。因為股權質押已經質押出去了,等于企業(yè)的資產已經質押出去了。 2015年6月底到7月初這段時間,我認為市場再往下跌的話,很多券商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如果風險最后傳導到場內這些規(guī)范的核心金融機構的時候,證券公司可以破產,銀行絕對不能出事,特別是幾家大銀行。當然,券商當時還是被隔離在防火墻之后了。 我2015年比較早地呼吁救市,6月27日在騰訊財經發(fā)表《這不是自然調整,是股災》一文詳細闡述了我的觀點,當時討論很多,我也有很大的壓力。很多人最初是反對救市的,包括我的幾個好朋友,認為這會帶來一系列負面影響,包括道德風險等。我很理解這些觀點,但是我堅持認為,救命和治病是兩回事。當一個人被捅了幾刀大出血,首先是要進ICU,讓他有呼吸,而不是去給他吃中藥調理全身。股權質押時是打對折融資的,在暴跌中,質押的股權價格跌到三折甚至四折,對銀行來說就是不良資產了,所以市場不能再繼續(xù)跌下去,必須首先恢復流動性。 人為修正經濟規(guī)律是要付出代價的 從2016年底開始,我判斷全球流動性收縮和金融監(jiān)管收緊將會發(fā)生。隨后我發(fā)表了一系列文章,《遲到的出清》、《金融王氣黯然收》、《暴跌的基因:從股災到股殤》等,從不同角度預判和分析了宏觀、流動性、監(jiān)管政策以及和整個金融行業(yè)生態(tài)的變化。 我在2017年初在《遲到的出清》中提出,2017、2018年可能是出清的年份,也就是結構調整陣痛期,如果這兩年我們可以熬過去,黎明的曙光大概會發(fā)生在2019年。判斷的理由是,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后十年,中國經濟周期被人為熨平,但人為修正經濟規(guī)律都是有代價的。隨著政策的決心和嚴厲程度超預期,尤其是金融市場形成信用創(chuàng)造的內部空轉、大類資產的價格扭曲等,加上當時外圍難得的溫和窗口——全球經濟同步復蘇、美國縮表尚未實質開啟,因而當時內部出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得出的結論是,短期內資本將迎來寒冬,此時應該丟掉幻想,準備過冬,是理性的選擇。 隨后在2017年6月份,我又發(fā)表了一篇文章《金融王氣黯然收》,提出未來一年是經濟金融出清的窗口期,這次金融去杠桿的政策決心更加堅定,流動性緊平衡的總基調沒有發(fā)生太大變化,這個基調一旦定下來,它持續(xù)的周期就會很長,估計緊縮周期至少要持續(xù)到2018年二季度。并且在文章中提出流動性緊平衡下難現牛市,資產價格的走勢主要受貨幣政策和監(jiān)管態(tài)度的影響。 2018年2月初我在《暴跌的基因:從股災到股殤》一文中提出,核心資產泡沫成為這一輪經濟和金融周期當中最后的泡沫。破裂只是時間和觸發(fā)點問題,不存在破不破的問題。目前A股供給側改革帶來的漲價和寬松監(jiān)管帶來的并購紅利正消失,從資金端去杠桿到資產端去杠桿將會導致上市公司大分化,局部性泡沫和局部性危機共存。2018年很可能進入典型性出清階段,個別大型企業(yè)集團和上市公司陷入困境。 這些觀點現在都一一應驗,A股今年2月份從慢牛轉向下跌,上市公司的股價泡沫出現局部性破裂,有些公司甚至陷入困境。 這期間比較遺憾的事是我們就這些趨勢判斷,和很多機構和企業(yè)交流的時候,第一種是認可但來不及調整,第二種是慣性思維不認可。 我們的經濟體量足以再搞一個交易所 我覺得現在股市的主要問題是:第一、股市和現在經濟轉型升級的要求不相符合、不配套,第二、股市本身的基礎制度和股市本身的發(fā)展也不符合。 我曾經舉過個例子,現在A股有點像高鐵跑在鄉(xiāng)間小道,而經濟已經從綠皮車向高鐵轉型。A股的基礎設施一直是鄉(xiāng)間小道,沒有從鄉(xiāng)間小道過渡到高鐵鐵軌,沒有跟上經濟轉型的步伐。商業(yè)銀行基本上在20年以前就完成了公司治理架構的改革,但是資本市場發(fā)審制度、交易制度、退市制度和監(jiān)管制度在過去十幾年沒有大的改變,從而導致市場十年擴容,指數還不如十年以前,暴漲暴跌成為常態(tài)。 我在早前提出成立第三家證券交易所——雄安交易所。因為我認為現在退市制度、發(fā)審制度等在現行平臺很難有大的改動。如果改革的話,市場可能整體下移50%。比如,這些年很多股票高估值發(fā)行上市,等連續(xù)一段上漲時間之后就一路下跌,這說明基礎制度設置有問題,不改的話市場暴漲暴跌的病灶就解決不了。既然現有的平臺上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可以選擇增量改革,慢慢消化過去的矛盾。中國經濟經歷這么多年的高速發(fā)展,我們現在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們的經濟體量足以再搞一個交易所,美國還有三家證券交易所。 或者允許交易所之間進行競爭,借鑒石油電信領域的改革,允許同業(yè)競爭,這是改革的第一步,比單獨壟斷市場要好的多。 簡單的救市已經無力回天 當前股市的核心問題是信心問題,股市持續(xù)下跌,上市公司就會連續(xù)出現問題,殃及金融機構,債務風險和金融風險就是積累和連鎖反應?,F在簡單的救市已經無力回天,拯救股市的方法只有一條,就是立即推出股市改革一攬子方案,特別是包括退市制度和注冊制的時間表路線圖。 第一,清除病變基因。改善體質是上市公司自己的事,但這需要監(jiān)管機構的監(jiān)督和倒逼,通過嚴刑峻法建立嚴格的懲罰機制。該退市的退市,該罰款的罰款,該禁入的禁入,A股需要徹底的清理,投資者需要一個干凈的市場。 第二,引入新鮮血液。股市是讓更多優(yōu)質企業(yè)上市,讓投資者分享優(yōu)質企業(yè)的紅利,一切改革都不能忘了這個初心,通過IPO和定增來引入新鮮血液。IPO應該常態(tài)化,不應被當做調節(jié)市場的工具。IPO注冊制應該加快,過去企業(yè)主要是傳統(tǒng)行業(yè),質量也比較統(tǒng)一,所以發(fā)審委是可以適應的,但現在企業(yè)越來越復雜,監(jiān)管機構去審核和判斷的難度越來越大,壓力也越來越大,不如盡快交給市場,讓市場力量來篩選。應該認真考慮把新三板改造成全新的第三家交易所,實現改革倒逼,增量推動。 第三,培養(yǎng)優(yōu)秀“醫(yī)生”。推進注冊制的同時必須進行一系列配套改革,最重要的就是培養(yǎng)能看透公司體質的好醫(yī)生,代替監(jiān)管者來篩選好公司。所謂好醫(yī)生,就是成熟的券商、律所、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怎么能培養(yǎng)他們?監(jiān)管者要做的不是上課培訓那么簡單,而應該真正讓他們?yōu)樽约旱暮炞重撠?,出了風險必須付出代價。國外的配售制度是個很好的參考,當券商保薦的公司不好的時候,他會失去他的客戶,受到市場的懲罰。長此以往,市場機構就會逐漸成熟,成為一個市場化的發(fā)審委,更有效率,還能節(jié)省大量的行政資源。 責任編輯:翁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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