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希爾副主席，全世界最著名的投資思想家查理芒格最近接受了一家中國媒體的獨家專訪，專訪中他專門就中美貿(mào)易戰(zhàn)談及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不需要為此擔憂太多，中國應該把儒家文化與愛家人的文化擴展到商業(yè)關系中去，包括消費者與供應商。以下是部分采訪的節(ji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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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在今年的伯克希爾股東大會上您提到了您很看好中國。看好中國的原因是什么？在之前的一次訪談中您曾經(jīng)舉過一個例子就是李嘉圖的比較優(yōu)勢，這會讓中美合作時中國獲得更大的優(yōu)勢，您當時問過財政部長舒爾茨，舒爾茨的回答是他不愿意去想這個問題。這是中國的優(yōu)勢之一，這是您認為的主要原因嗎？還是您有其他考慮？

芒格：這是主要原因。如果有兩個國家，一個是非常發(fā)達的國家、有著非常發(fā)達的技術和工業(yè)，另一個是有著眾多有天賦的人口的國家，但他們沒有進入全球視野，因為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工業(yè)革命。當這兩個國家進行貿(mào)易的時候，兩個國家都能獲得收益。這是雙贏的。但是不那么發(fā)達的國家總是能發(fā)展得更快。發(fā)達國家這一方也不愿意自己國家的人民失業(yè)，這也是為什么特朗普或者其他人對中國有許多反對情緒。

另一點很有趣的地方是，在中國這個飛速發(fā)展期之前，日本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這樣的飛速發(fā)展期。當時日本向美國出口了許多汽車，摧毀了美國的許多制造工廠。美國為了保護自己的民族工業(yè)，也增添了許多保護措施，比如對卡車進口進行一些限制。但這并沒有摧毀日本的工業(yè)。所以我認為中國面臨的情況是相似的，不需要為此擔憂太多。這是雙方進行國際貿(mào)易的自然結果。

記者：卡車這部分很有意思。美國是只針對卡車進行了貿(mào)易保護，但是其他汽車幾乎沒有。所以美國汽車工業(yè)里卡車這部分比如皮卡發(fā)展得很好，而日本的轎車也能進入美國。所以這是雙方博弈之后，也可以達成的雙贏結果。中國將來也可能會面臨類似的事情?；ハ嘀g只要進行貿(mào)易，就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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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中國人傳統(tǒng)上強調(diào)“耕” 與 “讀”。所以中國人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勤奮工作，另一個是熱愛學習。作為出版人，我們發(fā)現(xiàn)《窮查理寶典》出版后，確實有許多人不是因為要賺錢，而是因為學習才來讀這本書。從這一點上來講，這本書和中國傳統(tǒng)是一種對接。

但從另一個視角來看，我們認為在中國很多人是缺乏理性思考的，大家都在學術或?qū)W科的專業(yè)領域內(nèi)被框定了，所以缺的是一種普世智慧的影響。從這個角度來看，《窮查理寶典》點醒了許多人，但我們可能還需要做得更多。這一點上您有什么建議？

芒格：我先說一點是，許多中國人的思維里有一個問題，他們會相信很多運氣的元素，比如風水，但這是錯的，我們應該相信幾率勝過相信運氣。另外一點造成這樣的情形的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官僚主義”。比如在大學里，許多學科是割裂的，而這些學科一旦分開，在官僚體系下，這些學科就被框定在一個很小的領域里出不來了。在美國和中國都有這樣的情形。當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李光耀。李光耀在新加坡建立的體系里，官僚主義是最少的，所以這導致了新加坡獲得了成功。

記者：既然您認為存在官僚主義，為什么您依然認為中國能取得巨大的成功呢？

芒格：中國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一旦他們有一些驚人的想法，開始學習新加坡的模式，他們就能引起世界矚目。而一旦擴張到世界范圍并收獲巨大成功后，沒有人會想回到過去那種貧窮的狀態(tài)，所以我不認為政府會任由經(jīng)濟倒退或像印度那樣陷入混亂。打個比方伯克希爾現(xiàn)在也有強有力的領導人，就像中國政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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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提到中國和美國，以及家庭，芒格先生曾說過，中國在未來的競爭力中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中國重視儒家思想、重視家庭。像芒格先生您這樣的美國人也非常重視家庭，您為什么會認為中國儒家家庭觀念會成為獨特的競爭優(yōu)勢？

芒格：中國人的家庭觀念更加傳統(tǒng)、更加極致。所以在中國，政府所需要提供的社會福利要求就更低，家庭能承擔很大一部分的保障，降低了許多社會成本。美國人雖然也很心向家庭，但整體來說他們沒有中國人做得那么極致。

記者：所以您認為這是中國在競爭力上的一項成本優(yōu)勢？

芒格：是的，中國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帶著他們這樣的傳統(tǒng)家庭理念，這幫助了中國人在世界范圍內(nèi)崛起。

我有一個關于出版方面的建議，一定會非常有趣。中國有許多農(nóng)村出身的孩子，被美國的家庭收養(yǎng)或領養(yǎng)以后，他們都取得了很好的發(fā)展。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選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獲得了博士學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許多中國人會感興趣為什么他們會在美國發(fā)展得這么好。書名可以叫做《中國女孩正在改變世界》。

另外一個很好的研究主題是為什么在中國進入飛速發(fā)展期之前，日本人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

日本作為一個資源稀缺的島國，沒有石油和礦產(chǎn)，他們能夠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功是因為他們學習了中國的儒家文化，并把它的概念擴大了。

中國的儒家文化講究熱愛家人，而日本把這種“愛”擴展到了商業(yè)關系中，他們認為對于消費者和供應商，也應當把他們當作家人一樣去“愛”。所以他們能把他們的工業(yè)在這樣一個資源稀缺的島國發(fā)展得這么成功。

中國之前學習了新加坡的模式和美國的先進工業(yè)與科技，如果未來還能繼續(xù)學習日本這種被拓展的儒家文化，他們會持續(xù)地變得更加強大。

記者：芒格先生有一個報紙叫Daily Journal，供貨商是個日本人。這些年當這個報紙規(guī)?？s小時，其實供貨價格是應該提升的。但是他們從來不提升價格，并且想盡一切辦法讓報紙變得更好。所以芒格先生非常滿意，從來不會想去更換這個供貨商。這逐漸形成了非常牢固的“家庭關系”，這種關系是非常忠誠的。所以日本人并沒有把“儒家”的文化概念擴大許多，只是多增加了兩個對象，一個是客戶，一個是供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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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視角。您把這稱作“新儒家主義”或者“大儒家主義”？

芒格：在美國，好市多（Costco）也在做類似的事情——我剛說的“大儒家主義”。他們把他們的顧客視作家人。他們從來只提升他們的服務質(zhì)量而不提升價格。好市多抄襲了亞洲的創(chuàng)意，中國的商業(yè)也可以從他們身上學習。

記者：這是一個很棒的建議。這是一個相互學習的過程，包括技術和知識產(chǎn)權。

芒格：所有的國家都經(jīng)歷了這樣的過程。英國在很久以前是擁有知識產(chǎn)權最多的國家。以前美國在還不發(fā)達的時候，他們也盜取過英國人的很多作品，比如狄更斯和莎士比亞的小說，他們私自印刷而不支付任何版稅。中國也是一樣的，在不那么發(fā)達的時候他們也會做類似的事情。但隨著中國更加富裕之后，他們應該愿意為別人創(chuàng)作出來的知識產(chǎn)權來付費，我希望能看到這一點。

《窮查理寶典》的書名就來自于本杰明·富蘭克林的《窮理查年鑒》。在那本書里有一句話是這樣的：一個空的米袋子是無法獨自站立的。所以如果沒有自己的內(nèi)容，你也無法長久地發(fā)展下去。本杰明·富蘭克林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我從他身上也“偷取”許多。